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初进颐和园,只觉满目芜荑,心中的慨叹如参差的草,渐长渐乱,堵得人难受。
或许是我的心境不对,也许是那时的天气不对。只觉树木过于蓊郁,遮天蔽日的长在一起,又觉得翻修的人过于无知,拿太湖石当笋石立起。池中的红莲太红太密,茂盛得有些野气,夺了皇家园林本该有的端朗气度。水泥地太硬,油漆色太新。最可笑,湛清轩竟有一处藻井画着男女调情的场景。
看到的已不是我想看的
谐趣园是个好地方,可是嘉庆这个无能又自卑的孩子生生毁掉了他老爹的匠心和布局。涵远堂一建,谐趣园平空逼仄大半,乾隆皇帝纵使魂兮归来,走在采诗径上,大约也会觉得心里发堵吧。
一群老人在湛清轩旁合唱革命歌曲,可巧旁边的楹联是:万笏晴山朝北极 九华仙乐奏南薰。
一切都讽刺到了极点
园子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人扔垃圾,我几乎跟在游人后面捡了一路垃圾,汗珠滚下来,很快便不见。
再到颐和园已是许久之后。
或许是因了西堤的那一片旋覆花,也许是因了知鱼桥上的几首诗,我开始常常去颐和园散步。
因为离得近,这园子便俨然成了我家后花园。
春天的早晨、夏天的傍晚、深秋的黄昏、冬日的午后,起风时,开花处,落雨时,凋叶时,这园子一点点变得亲切起来。
以前深恶痛绝的地方,现在也似跟自己扯上了关系,看着亦有几分可喜,连那被当成笋石处置的太湖石都渐生几分憨态。日子长了,跟那些在园里打扑克唱歌的老人们也略有印象,遇见了不说话,只笑一笑。
进大门时,常有私导游前来拉生意,这个喊一声“姑娘,我来给你介绍吧!”那个喝一句:“我领着你逛吧!”有一回,又有人走上来,他大约不知道我是不好惹的,一直跟着。我也只是不理,快进门时,才猛然转身:“我敢打赌,你知道的肯定没我多。”末了,附赠鬼脸一枚。
“私导”们都笑了,那人也不恼,只说:“哟,遇上行家了,得罪。”态度洒然自在,倒教我看得羡慕。没个懂得的,园子只堪一个人逛,若有懂得的在身边,却是怎样都好。
前些日子约了云生去看玉兰花。从北如意宫门进去,花还没开,我们也不管方向,只顺着路往前走。一路上说些旧掌故新八卦,天虽阴却不减兴致。
路过乐农轩,屋极破,锁却新,蓝色底上刻着两个大字:长安。我拿手一指,人家立时笑了。我又不怀好意道:“谁说抬头见日,不见长安?分明是不见故国,只剩长安。”(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厚道。)
快到景福阁的时候,有人在山间低洼处拿着麦克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声音非常嘹亮,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是跑调。我们笑说,不知拿唱昆曲的派头能不能跟他的麦克PK一下。于是,我便在山顶候着,专等他唱到高潮的时候接下去“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哎鲜得使人鲜得使人不忍离去,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
下面的人不甘心,立刻从头再来,在下还是专在此处拦截。如是者三,那人终于不唱了。
大笑离场
然而稍一走远,身后又响起了洪亮的声音:“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云生说:“最好老了也能住得近,时不时还能跟闺密逛逛园子。”
“是啊,俩老太太一人揣张公园年卡,带着保温桶,背着水果,拎着吃的,清早就来,傍晚才走,说说掌故,讲讲八卦,日子很快过去。”两个人悠然神往。
走到昆明湖,天倒晴了。云生推我:“快看,落日熔金。”抬起头:“哟,更兼暮云合璧。”可不是么,时值黄昏,太阳的颜色绚丽极了。刚巧柳树下有几块散石头,石头上坐着一对情侣。两人都不说话,夕阳将他们的头发染做了熔熔的金。这简直是可以入画的,留白处,可径直写上: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唉,这样的刹那,那画中人不知会否懂得,又是否能珍惜?
若真有顾曲周郎这么回事,谁又稀罕什么遗世独立?
跟云同学都不再说话,只牵着手往回走。昆明湖上起风了,真冷。
tips:
门票:淡季(每年11月1日至次年3月31日)普通门票为20元/人;
旺季(每年4月1日至10月31日)普通门票为30元/人;
佛香阁10元/人,苏州街10元/人,德和园5元/人。
饮食:可在听鹂饭庄用餐。
最佳旅游时间:4~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