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武汉,我带着父母直奔黄鹤楼。人太多了,我们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流中“游”上了黄鹤楼顶层,又转到黄鹤楼顶层的北端,疑惑不解的父母这才恍然大悟——空中鸟瞰,雄伟的武汉长江大桥豁然展现在眼前,一览无余。这是我耗时多日、问询10余人后精心策划的线路。父母看呆了,随即高兴起来,一边惊讶,一边不停地追问,这是武汉长江大桥吗?噢,看见桥中间的火车了。那是我们坐的高铁吗?当年桥头上毛主席的巨幅画像和插着三面红旗的巨幅雕塑呢?看见我们当年坐的五六层楼高的大轮船了,但颜色好像不一样了。那岸边的大渔村呢,我们当时站着照相的地方呢?近半个世纪的沧海桑田,多少的感慨,多少的记忆,滚滚长江东逝水啊!父母尽情地自言自语,尽情地欢笑。看着他们孩子般兴奋的样子,我竟也止不住热泪盈眶。
父母亲仿佛一下子年轻了20岁,挤下黄鹤楼,非要到桥上走个来回。走个来回还不过瘾,还要下到江边,看火车、汽车隆隆地从桥上驶过。看火车、汽车还不过瘾,他们还要再坐坐五六层高的渡轮,呜呜地从桥下穿过。看着汉水长江交汇处,他们说那时候还没有晴川历历汉阳“桥”,却能看到芳草萋萋鹦鹉洲;那时候鸟儿都敢往人的手心里站,众多的鱼儿在追着船尾飞……
坐完船,他们再上到桥上去,已是黄昏。几个人在桥边钓鱼,鱼线“嗖”地甩出百米长,那个飘逸,那个潇洒;钓上的鱼看似虾米般小,像升降机一样提到跟前,却足足有半斤多重,那个惊奇,那个惊喜。父母亲便慌慌张张地帮人家摘钩、收鱼,完了和钓鱼人一样嘿嘿笑起来。
他们开始仔细寻找当年拍照的地方,当年父母把我高高举过头顶的地方。在地点确定上他们产生了分歧,互相指责对方的不聪明、老糊涂。父母亲想起了当年怀抱的臭小子,他们仔细地看着我、抚摸着我,问我怎么长这么大,并试图来抱抱我。我比他们高出一头多,他们抱不动我,我低下头,让他们勾住我的脖子,然后把他们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要到武汉,我到了武汉。我还要到南京、遵义、昆明。不是为我,是为了我的父母。我还要到深圳、香港、澳洲。不是为我,也是为了我的父母。我要带着父母、搀着父母、背着父母,把当年他们领着我、抱着我、背着我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把他们没有去过的地方,也去一遍。
天下最美的风景,就是有父亲、母亲在,你也在的风景。没有什么会比在这样的风景中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