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若只是坐飞机飞抵某一个城市，德国的美才看了三分之一。一定要坐汽车，一定要在高速公路上行走一天。在高速上行走的每一秒钟，景色都会是油画般的让人赞叹。相机可以闭上眼睛拍，按一下快门就是一幅画，丝毫都不夸张。那些陆续展现的森林优雅地活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光十色。你哪怕头发都斑白了，仍然可以孩子一样为美尖叫，不会有人责备你大惊小怪。德国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这面积广大的古老的森林，这不是能靠国家的经济实力得以实现的，这些树是古老文明的根。
　　若是有可能，就到沿途的小镇上看一看，童话一样的建筑，每座小房子的门前都有草地，草地上停泊着汽车。镇子上的农民不像是农民，是比城里人更安逸的乡村绅士。有位四十多岁的农民，戴着金丝眼镜，坐在阳光照耀的葡萄架下看德文小说。他点头致意，大约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但大致能从我们的眼睛里读出欣赏。小镇子上有旅馆，有图书馆，有设施完备的乡村医院。小镇街道上到处都生长着古老的树，树冠华茂，树的年龄也许和镇子的历史一样悠久。我问成长在农村的评论家孙荪老师，中国的村庄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树？孙荪老师说：“有。”他说：“小时候，村庄的每一条街道都有大树，是爷爷的爷爷们栽下的，老得都成了树精。男人们在树下吃饭，女人在树阴下做针线活，小孩子们在树上树下嬉戏。上世纪５０年代大炼钢铁，把树都砍了劈柴炼钢用了。”我的印象里，中国农村的树后来都栽在自家的院子里，现在统一规划的乡村连院子都省略了。中国的城市现在非常注重绿化，投资巨大的数额，购买树木，但是一批建设中的城市，几乎找不到一棵大树。找不到古树,我们仿佛丢失了历史。
　　田野里到处是一片片的森林，林地与林地之间有农人种植的庄稼，田地像是被梳子梳过一样整洁，更像是森林公园。始终没有见到一个农人。地头堆放着几只包装漂亮整齐，统一尺码的大圆盘一样的东西。导游说，那是收获后的秸秆，用机器打包，有合适的用途就可直接拉走。
　　中国的农民，看到自己的新农村很兴奋，围着新房笑得满脸开花，但他们的生命似乎缺少诗意。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行走，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你一点不会觉得乏味。近处的天空很高，远处的天空很低，云朵一直低到地平线去。你会有一种真实的错觉，再踩一脚油门，就飞到天边了。那样的一种开阔，依稀在童年的田野里见过。我们老起来，中国的天空也一天天老起来。在德国，让我找回少年的孤独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