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县有田湖镇，“田”有农耕意象，“湖”有多种解读，两字无论怎么解读，都有涵养之意，似乎其中还泊着某种文明。这是一个好地方，宋代出了“二程”，当代出了阎连科。当然，阎连科似不能和“二程”比，但他毕竟也受“田湖”滋养。于是我感慨：田湖文化肥厚，乡里人物茁壮!
    上个月，第12届武则天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我市召开，研讨会期间我陪与会的香港梁公参观二程故里，发现此处楹联不但艰深难解，数量也很多——本期，评析二程故里楹联;下期，评析二程祠堂楹联。
    二程故里，原名程村。村头有石坊，石坊由明朝皇帝敕建，上书“圣旨”两字，下刻“两程故里”(今人多写为“二程故里”)。石坊上共有两副对联，仔细揣摩后发现，一联是赞哥哥程颢的，刻在北向方柱上。一联是赞弟弟程颐的，刻在南向方柱上，赞联布局属“平均分配力量”。你该说，皇帝敕建的牌坊，朝廷有的是钱，为啥还如此吝啬，不为他们各建一坊?其实皇帝的用意，是不把这兄弟俩分开，要不还称什么“二程”?
    石坊联一：“解经遗踪犹有在，过化尊神泽未淹。”这副对联写的是弟弟程颐。兄弟俩虽都是理学老夫子，但弟弟比哥哥的寿命长，在“故里”待的时间也长。这从他俩的名号上就能看出来。哥哥程颢，字伯淳，生于1032年，人称“明道先生”;弟弟程颐，字正叔，生于1033年，人称“伊川先生”。程颐一生，解经释义，对儒学大有拓展并翻出新意，晚年主要在伊川(地理概念，非指县名)教书，行迹了然，于今犹存，故有上联之怀存。下联中的“过化尊神”，语出《孟子·尽心上》：“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大意为：君子所经过的地方，百姓都得到了教化，并尊崇君子精神。上下联合起来，是说：伊川先生的“新儒学”对后世影响巨大，至今没有泯灭。
    石坊联二：“定性识仁统物我，存诚主敬一天人。”这副对联是写哥哥程颢的。二程著作，各有侧重，程颢著有《定性书》《识仁篇》等，程颐则主要有《易传》《颜子所好何学论》传世。而且从下联“一天人”来看，此联仅赞一人，绝非同赞“二程”。上联的内涵很大，关涉整个理学，而“物我”二字，又包括宗教、哲学诸多问题。大致说来，“物”即客观之境，“我”即主观之人。本来世间的物与人，完全是两个概念，但在哲学家看来，物、人相互依存，同构为世界要素，正所谓“人境不二”，主观、客观是“一统”的，两者之间并非对立关系。
    来到二程故里，评析此处的对联，我的感觉是第一没有美感，第二非常麻烦，一字一句一联，都涉及许多史料!仅拿上面这副对联来说吧，内容的重心全集中在上联。下联却非常简单：程颢是“天人”，我们敬重他，也便是了。
    神篷楹联：“自古汉唐无双士，于今伊洛第一家。”此联易懂，上联强调二程历史价值，下联强调程门家族荣光。初看此联，似很吹牛，汉唐以降，贤者多矣，并非只有“二程”，但能翻出“新儒学”并生出“理学”者，莫过于“二程”也。上联当中，“无双士”设语惊险，显出作者大胆——“无双士”即“独一无二”，而“二程”却是两个人，怎能讲通?哦!原来作者狡猾，字中设了埋伏，他说汉唐以来，像程颢、程颐这样兄弟俩双双成为圣贤者，还没有过。下联“于今伊洛第一家”，并非夸大之辞，试想伊洛流域，谁家能与程家相比?谁家能如此受皇帝的重视?
    棂星门联一：“奎壁萃文星道统相传应有自，嵩邑开景远皇恩接荫更无涯。”棂星门楹联特点是“述皇恩”，文庙也是这样，因为凡是圣贤祠，都有可能接待皇帝，所以祠前的棂星门，须先抬举一下皇帝，并须于联中嵌入“皇恩”字眼。你看这副对联的下联，就写了“皇恩接荫”四字，大有“皇恩浩荡荫无涯”之意。此联无甚新意，无非讲讲文苑文运、皇泽皇恩。此类对联出自古人之手，是可以理解的。
    棂星门联二：“教衍唐虞道宗静专扶昌运，源分洙泗学究诚明立正传。”此联乃宋儒朱光庭所写。他是程颢的弟子。他听老师讲课，如醉如痴，回家后有人问他：程老师讲课怎样?他回答：“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于是成语“如坐春风”就诞生了。
    上联大意：二程的教育理念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远大境界。“唐虞”：唐尧与虞舜的并称，他们都是上古圣君，他们治下的社会很清明;“道宗静专”：即宗本求真时须“道静思主”，强调专注。下联大意：二程从源头上学习孔子学说，既能“学究一经”，又能分衍新论，并为后世立下正传。“洙泗”：洙水与泗水，孔子在洙泗之间讲学，后世便以“洙泗”代称孔子及儒学;“学究”：非指“老学究”，而指“专门研究一种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