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诗话(上)
http://www.hnta.cn 添加时间:2015/8/3 9:11:38 来源:河南省旅游局信息中心 点击次数:
中华诗歌源远流长,与异彩纷呈的古典诗歌交相辉映的,是丰富多彩、见解独到、富有中华文化特色的古典诗歌理论。在这个百花园中,同样盛开着一种别致而异彩纷呈的花朵。它以我国古典诗歌为对象,点评诗人诗作,分析诗歌流派,记录诗坛掌故,阐明诗学主张,表达自然随意,语句妙趣盎然,读之美不胜收。它诞生于北宋,盛行于两宋。在它的影响下,元明清以来,同类佳作不断产生,并且衍生出曲话、词话等形式。它,就是诗话。
两宋诗话知多少
作为中华古典文学的一门,诗歌诞生后,对于它的章法、鉴赏以及社会作用等,当然就有人发声“诗言志”(《尚书·尧典》),“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论语·阳货》),“诗以道志”(《庄子·天下篇》)等,这就是散见于先秦典籍中早期的诗论。南朝文学理论家刘勰的《文心雕龙》、钟嵘的《诗品》等,对诗歌创作及其美学主张作出了系统论述。晚唐诗人、诗论家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更是一部影响极大的诗歌美学和诗歌理论专著。但是,第一部以“诗话”为名称、以随笔为形式,在品评中阐发诗歌主张的诗论之作,乃欧阳修的《六一诗话》。对此,《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曾说:“诗话莫盛于宋,其传于世者,以修此编为最古。其书以论文为主,而兼记本事。诸家诗话之体例,亦创于是编。”
既然“诗话莫盛于宋”,那么自欧阳修始,两宋诗话有多少?恐怕学界至今也没有一个完全一致的结论。清代文学家何文焕的《历代诗话》一书,收录宋代诗话有16种;近代藏书家、书目学家丁福保的《〈历代诗话〉续编》,增录宋代诗话12种。据现代著名文学史家郭绍虞先生的《宋诗话考》(中华书局1979年出版),现存完整的宋人诗话有42种,部分流传下来、或本无其书而由他人纂辑而成的46种,已佚或尚有佚文而未及辑者50种,合计138种。至于凤凰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宋诗话全编》10卷,更是集宋代诗话之大成,收录宋代诗话达562家,可谓林林总总、洋洋大观。
在此不妨列举出宋代部分诗话及作(编)者如下,先来个眼熟吧:
《六一诗话》(欧阳修)、《温公续诗话》(司马光)、《中山诗话》(刘)、《后山诗话》(陈师道)、《玉壶清话》(文莹)、《王直方诗话》(王直方)、《冷斋夜话》(惠洪)、《蔡宽夫诗话》(蔡居厚)、《石林诗话》(叶梦得)、《竹坡诗话》(周紫芝)、《紫微诗话》(吕本中)、《临汉隐居诗话》(魏泰)、《环溪诗话》(吴沆)、《珊瑚钩诗话》(张表臣)、《西清诗话》(蔡绦)、《古今诗话》(李颀)、《藏海诗话》(吴可)、《陈辅之诗话》(陈辅)、《潜溪诗眼》(范温)、《岁寒堂诗话》(张戒)、《风月堂诗话》(朱弁)、《二老堂诗话》(周必大)、《诚斋诗话》(杨万里)、《韵语阳秋》(葛立方)、《观林诗话》(吴聿)、《白石道人诗说》(姜夔)、《剡溪诗话》(高似孙)、《后村诗话》(刘克庄)、《沧浪诗话》(严羽)、《草堂诗话》(蔡梦弼)、《艇斋诗话》(曾季)、《履斋诗说》(孙奕)、《对床夜语》(范文)、《高斋诗话》(曾)、《休斋诗话》(陈知柔)、《吴氏诗话》(吴子良)、《诗话总龟》(阮阅)、《苕溪渔隐丛话》(胡仔)、《诗人玉屑》(魏庆之),等等。
开山之作:《六一诗话》
《六一诗话》原名为《诗话》,后人为了区别、称引方便,称之为《六一诗话》《欧阳永叔诗话》《欧阳文忠公诗话》等(欧阳修字永叔,号六一居士,谥号文忠)。据作者于篇首“居士退居汝阴(今安徽阜阳)而集,以资闲谈”交代,诗话应作于神宗熙宁四年或五年(1071或1072年)。他这“以资闲谈”不当紧,却开创了我国古代一种独特的诗歌品评体裁。
在5000多字的诗话中,欧阳修以闲谈的方式,品评李白、杜甫、孟郊、韩愈、贾岛、郑谷、梅尧臣、苏轼等唐代和本朝诗人的诗歌,并于其中阐明自己的观点。例如,为了扭转宋初诗坛的不良风气,他批评当时“西昆体”诗人模仿李商隐用典太多、用语冷僻:“先生老辈患其多用故事,至于语僻难晓,殊不知自是学者之弊。如子仪《新蝉》云:‘风来玉宇乌先转,露下金茎鹤未知。’虽用故事,何害为佳句也。又如‘峭帆横渡官桥柳,叠鼓惊飞海岸鸥。’其不用故事,又岂不佳乎?”可见,欧阳修认为诗歌创作成功与否并不取决于是否用典。
他提倡学习韩愈,高度评价其诗歌的语言运用:韩愈“资谈笑,助谐谑,叙人情,状物态,一寓于诗,而曲尽其妙……其得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乍还乍离,出入回合,殆不可拘以常格,如《此日足可惜》之类是也;得韵窄则不复傍出,而因难见巧,愈险愈奇,如《病中赠张十八》之类是也”。
他极为欣赏梅圣俞“意新语工”“意在言外”的主张:“圣俞尝谓予余曰: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接着又引圣俞的举例:“若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则天容时态,融和骀荡,岂不如在目前乎?又若温庭筠‘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贾岛‘怪禽啼旷野,落日恐行人’,则道路辛苦,羁愁旅思,岂不见于言外乎?”
他推崇诗的“高格”,指出郑谷诗作“极有意思,亦多佳句,但其格不甚高”。为此他以孟郊、贾岛为例,回答了“高格”的形成:“孟有《移居》诗云‘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乃是都无一物耳。又《谢人惠炭》云‘暖得曲身成直身’,人谓非其身备尝之不能道此句也。贾云‘鬓边虽有丝,不堪织寒衣’,就令织得,能得几何?又其《朝饥》诗云‘坐闻西床琴,冻折两三弦’,人谓其不止忍饥而已,其寒亦何可忍也。”没有对生活的真切感受,何高格之有?
对于《六一诗话》的价值,郭绍虞先生曾说:“欧氏学有根柢,故是书虽取随笔体裁,不成系统,然细加抽绎,不难窥其全貌,正不能以此为不甚经意之作而轻率视之。”
集成之作:《诗话总龟》《苕溪渔隐丛话》和《诗人玉屑》
欧阳修开了个头,此后诗话接二连三涌现。到北宋末年和南宋时期,有人开始编撰大部头了,诞生了三大诗话总集——《诗话总龟》《苕溪渔隐丛话》和《诗人玉屑》(以下分别简称《总龟》《丛话》和《玉屑》)。
《总龟》原为《诗总》,编撰者阮阅(生卒年不详),字闳休,自号散翁,安徽舒城人,神宗年间进士,徽宗年间任郴州知州,《总龟》即成书于时。关于编撰由来和宗旨,阮阅在自序中说:“余昔与士大夫游,闻古今诗句,脍炙人口,多未见全本及谁氏所作也。宣和癸卯春,来官郴州,因取所藏诸家小史、别传、杂记、野录读之,遂尽见前所未见者。至癸卯秋,得一千四百余事,共二千四百余诗,分四十六门而类之……以便观阅,故名曰《诗总》。”后来他在其《郴江百咏提要》里又说:“阅素留心吟咏,所作《诗话总龟》,遗篇旧事,采摭颇详,于兹事殊非草草。”可见下了不少工夫,且为后人研究古代尤其是宋代诗歌提供了丰富资料。
《丛话》编撰者胡仔(1110年~1170年),字元任,自号苕溪渔隐,安徽绩溪人。该书前集60卷,成书于高宗绍兴年间,后集40卷,成书于孝宗乾道年间。关于编撰旨意,胡仔在后集自序中说:“诗道迩来几熄,时所罕尚,余独拳拳于此者,惜其将坠,欲以扶持其万一也。”可谓用心良苦。
胡仔编撰《丛话》是受了阮阅编撰《总龟》的影响,因而两书关系密切,《四库总目提要》称此书继阮阅《总龟》而作,“二书相辅而行,北宋以前之诗话大抵略备”。
但是与《总龟》相比,《丛话》在编排体例、资料搜选、诗论阐发等方面,价值都胜于前者。《丛话》以时代为经,以诗人为纲,增设细目,重视大家,突出重点,罗列有序。在内容上,因元党禁解除,补充了大量有关苏轼、黄庭坚的诗话以及李清照的《词论》等,学术价值大增。更为重要的是,《丛话》不像《总龟》那样辑而不论,而是在称引中阐发自己的诗论主张,且不乏真知灼见。如评杜牧《宫词》:“意在言外,而幽怨之情自见,不待明言之也,诗贵夫如此。若使人一览而意尽,亦何足道哉!”
诗话总集的最后一部《玉屑》,21卷,成书于理宗淳年间,编撰者魏庆之(生卒年不详),字醇甫,号菊庄,南宋建安(一说建阳,今属福建)人。他“有才而不屑科第,惟种菊千丛,日与骚人佚士觞咏于其间”(黄升《玉屑》序)。至于书名由来,《玉屑》卷后题识云:“古之论诗者多矣,精炼无如此编,是知一字一句皆发自锦心,散如玉屑,真学诗者之指南也。”所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它评价很高。
《玉屑》分类辑录宋人尤其是南宋诸家的诗话,与侧重于北宋诗话的《丛话》一起,便可览宋代诗话之全貌。该书第1至11卷,分诗辨、诗法、诗体等门类,阐述诗歌的体裁、格律、创作技法、禁忌以及各种诗体的起源和演变,第12卷以后品评两汉以来的诗人诗作。
阮阅、胡仔和魏庆之,三位学者接力;《总龟》《丛话》和《玉屑》,三大集成问世。今欲览宋代诗话之全貌,三书详备矣。
(作者:邓高峰 责任编辑:刘巍) 【回到顶部】 【返回上页】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