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把北宋开封色彩斑斓的都市生活描绘得淋漓尽致。开卷可睹天街宝马、柳陌花衢、茶坊酒肆、教池游苑之盛,闭目如入京师浩穰、人物繁阜的华胥之梦。但是,除了金明池,孟元老笔触所刻画的都是东京城城内的光景,对于京城郊外风光和几个畿县的风貌基本不曾涉及。
我们要想全面了解号称人口百万、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东京开封,还必须研读一下杨侃的《皇畿赋》。杨侃以极其华丽的文字,为我们描绘了北宋京城近郊、远郊以及开封府几个畿县的胜景,展现了一帧全幅的历史画卷。
当年的东京城包括开封、祥符两个赤县,“开封”之称,是因汉代为避汉景帝刘启的名讳,把著名的“启封” 改称“开封”而来;“祥符”则指宋真宗在1008年妄称天降神符的事件,不仅把年号由原来的“景德”改为大中祥符,同时也把“宋东京”城内浚仪县的旧名改为祥符县。所以,《皇畿赋》说:“开封则汉志之名邑,今二赤之首冠;祥符则天书之降年,易新名于旧县。”
一
北宋东京城近郊总体景象究竟如何呢?“若乃百万众之分营,十二市之环城,嚣然朝夕,异彼郊坰。”也就是说,在靠近东京城的近郊区,驻扎有百万雄兵,围绕城市周边分布着12个集市,一天到晚嘈杂忙乱,和远郊大不一样。
这里,我们应特别注意“若乃百万众之分营”一句。今天的史学界,众口一词地讲11世纪的北宋东京城,人口有150万之众,甚至有人说是140万~170万。这些数据,一般源于说者解读文献的个人见解,或者依据漕运粮草消耗量作的推测,脱离对宋代京城用地“合理容量”的科学推测,人口规模数据的可信度不强。150万人口的数据,究竟是指京城内生活的总人口,还是指“开封府”所辖州、县的总人口?概念不清。
为什么呢?笔者认为人口规模必须和城市用地规模匹配,才经得起推敲。如今的考古钻探已经发现,北宋东京外城南北约7.6公里,东西约7公里,也就是说北宋东京城总面积近54平方公里。考虑到城市用地既含皇城大内、御街大道又含4条河道和园林等非居住性用地,如居住用土地按总面积的85%计算,那么,城内最多有46平方公里用于住人。况且,还含有许许多多的寺院、官署、宦宅。这些地方一般来讲,古代城市每平方公里平均居住人口不大可能超过万人。所以,当年东京城内常住人口应为45万~50万,加上流动人口,北宋东京城实际拥有50万人或60万人也就不错了。
按杨侃城外“若乃百万众之分营”的说法,不仅指东京城内有几十万人,附近还驻扎着大量军队,把两个因素叠加,北宋东京城号称“人口百万”才接近历史真实,理由才基本充分。
二
东京城外东郊的景致:“其东则有汴水之阳,宜春之苑。向日而亭台最丽,迎郊而气候先暖。”
我们首先看到京城之东、汴河之北的宜春苑,那里亭台楼榭密布,春暖花开、鸟鸣莺啼的景致美不胜收。
“瞻太一之清宫,壮先朝之命工,构宇烟霞之外,出俗嚣尘之中,效仙人之楼居,慕老氏之玄风”。我们又看到在前朝基础上扩建的太一宫,这是祭祀太乙天神的庙宇,在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修建,历时8年始成,规模浩大,气势非凡。所以登临那出俗脱尘、像仙人居住的高楼,大有超世入仙的风概。
在道路边,“青青道边,千亩何田?端拱之初,藉于此焉。黛耜一执,青史千年”,则是指端拱年间每当举行籍田礼时,宋太宗亲自种庄稼的农田,称为“籍田”。皇帝亲自在春季举行“籍田”农耕。在杨侃看来,这一举措能使宋太宗名垂青史。从中我们可了解的,只不过是古代帝王在春耕时节“劝农”理念的作秀活动而已。
除了以上3个历史景象,作者还为我们描绘了东郊演兵场的壮观场面。
“登蓼堤以东望,见高台之百尺。居道之南,在冈之北,下有广场,可驰可逐。我皇帝初即宝位,大阅军旅,亲乘戎辂习战于此。士马秋劲,甲胄晨整,上凭轼以将观,众无哗而是听。列八阵之形,申三令之语,肃将帅,严部伍,颇、牧授之以方略,韩、彭进之以旗鼓。失军容者,戮以徇众;有勇敢者,赏而裂土。彼上林之驰射,骊山之讲武,岂可同日而语哉!”这一段文字十分精炼,描述得气势恢宏。意思是,从汴河堤上向东看:高台百尺,路南岗北,下边就是操练队伍的演兵场。皇帝刚登基,就亲驾战车,习战观操。只见兵强马壮、将帅严肃、队伍整齐,无人敢喧哗吵闹,认真排练着各种阵势。像廉颇、李牧一样,阵势有章法;像韩信、彭越一样,旗鼓震天进退有据。如有影响军容、违反军纪的,便杀之以儆戒大伙;而勇敢的人就可得到土地封赏。这样的场面,即使汉代 上林苑的骑射、骊山的讲武排阵,都难以同日而语。
这些宋代东郊的景象,大体就在今天东郊的原开封化肥厂和大、小花园一带。
三
再看东京城外南郊的活动:“其南则有崇崇清坛,肃肃斋宫,卜是吉土,龟从筮从。永奉禋祀,郊见昊穹,燔柴展礼,万世无穷。别有景象仙岛,园名玉津。珍果献夏,奇花进春,百亭千榭,林间水滨。珍禽贡兮何方?怪兽来兮何乡?郊薮既乐。山林是忘。则有麒麟含仁,驺虞知义,神羊一角之祥,灵犀三蹄之瑞。狻猊来于天竺,驯象贡于交趾。孔雀翡翠、白鹇素雉,怀笼暮归,呼侣晓去。何毛羽之多奇,罄竹素而莫纪也!”
由此可知,京城南面有南郊坛,乃祭天之处,在外城南熏门外,建于宋初。坛高3层,72级,坛面方圆3丈许。坛状高峻雄伟,祭天时节,皇帝和祭祀人员暂宿于附近肃穆的斋宫里,号称青城。祭祀时放置供品,焚燃香柴,袅袅烟气上达于天。
另外,还有被夹道一分为二的玉津园。东园里春花夏果,饲养了多种珍禽异兽,亭榭掩映林间,仙岛置于水滨。那些一只角的神羊、三只蹄的犀牛、来自印度的怪兽和来自越南的大象,在园子里生活得很快乐。孔雀等的羽毛五彩缤纷,色彩斑斓难以尽述。它们甚至不愿返归山林,早上结伴飞去,晚上又飞回自己眷恋的巢笼。
可以说,玉津园的东园,就是一个树木花草争奇斗艳、珍禽异兽赏心悦目的东京动物园。一只角的羊、三只蹄的犀牛本来应属残废动物,文人笔下就成了“神羊”、“灵犀”,古典文字的华丽而夸张,使人过目难忘。
玉津园的西园则又是另一番境况:“忽断苑墙,又连池繁。介族千状,沙禽万类,尽游泳而往来,或浮沉而出处。柳笼阴于四岸,莲飘香于十里。屈曲沟畎,高低稻畦,越卒执耒,吴牛行泥。霜早刈速,春寒种迟。春红粳而花绽,簸素粒而雪飞。何江南之野景,来辇下以如移。雪拥冬苗,雨滋夏穗,当新麦以时荐,故清跸而亲至。辇从千官,郊陈万骑,既观获以云罢,亦宴犒而后已。”
在被苑墙隔开的玉津园西园里,龟鳖虾蟹在池塘里往来游泳,时沉时浮。池岸柳树成荫,池中莲花飘香。高高低低的稻田,弯弯曲曲的河沟,江、浙一带的卒夫拿农具干活,水牛在稻田里拉犁翻泥。秋天,下霜早就早收割;春天,如天气寒凉就晚点播种。春天,粳米花开四绽;秋天,收割后簸打的米粒像雪飞一样。这种江南景象,竟然被移至东京城下!
冬天,大雪覆盖着麦苗;夏天,雨露滋润着麦穗。当新麦成熟、收割的时候举行祭祀祖先的仪式,皇帝也亲自来观赏,所以要清扫道路,禁止老百姓通行。皇帝来时,只见千官跟从、万骑护卫。祭祀完毕,看看新麦收割后,皇帝还要摆宴犒赏众多官员,活动才结束。
由此可知,与春耕时节帝王在东郊“劝农”的作秀相呼应,秋收季节帝王在南郊又上演一番“重农”的活动。其历史场所大约就是现在机场和南柴屯的地下了。
四
东京城外西郊的场面:东京城的西郊 ,最著名的当属金明池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卷七,洋洋洒洒用8段文字把“金池争标”、“琼林赐宴”、“军呈百戏”、“士民关扑”等君民同乐、水军操练、春游博彩的场面描写得活灵活现。而《皇畿赋》则文绉绉地写道:“其西则有池凿金明,波寒水殿。鹢首万艘而压浪,虹桥一道而通辇。太液无滥觞之深,灵沼有潢污之浅。时或薰风微扇,晴澜始暖,命楼船之将军,习昆明之水战。天子乃驻翠华,开广宴,凭栏槛于中流,瞰渺茫于四面。俄而,旗影霞乱,阵形星罗,万棹如风而倏去,千鼓似雷而忽过……”
金明池在城西顺天门(新郑门)外,复建的金明池公园以及金明广场等,位于原址中心,历史上其面积比现在大得多。始凿于后周显德四年(957年),是周世宗为伐南唐而教习水师的地方。太平兴国元年(976年),北宋政府扩大金明池规模,引金河水注入。除继续训练水师外,也是普通群众观赏水上娱乐活动、提供帝王游宴和与民同乐的场所。
金明池岸边建有楼阁。成千上万只船在水中像水鸟一样游弋,一座虹桥可通水心5殿,池水不深不浅。当天晴日暖之时,水军将领在金明池里进行水战操练。皇帝也会凭栏观赏,并大摆宴席。船行如飞,似蛟龙一样躲避着刀枪,场面热烈。彩旗飘舞、鼓声雷鸣,呐喊声让山岳震动、池水沸腾。另外,还有演水傀儡戏的,水傀儡被雕刻成各种鱼类、动物的样子,跟着鼓点在波浪中表演。皇帝甚至观赏一整天,而普通老百姓也可在这里游乐一个多月而不辍。
讲过金明池之后,《皇畿赋》顺便提到,“又如一派如飞,通漕架虚。越广汴湍流之上,转皇城西北之隅,贯都注御沟之口,转漕通广济之渠。京、索导源而于彼,金水名河而在兹”。金水河通过渡槽从汴河上飞渡而过,转而从城西北角进入皇宫,成为大内的水源。其穿越都城,流入广济渠——即五丈河。金水河上游源于荥阳的京水、索水,到了东京城前面这一段,就称为金水河了。
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两点:第一,金水河上游源于荥阳的京水、索水,而非黄河,所以水质很好,可以供皇宫、王府当做“自来水”使用。第二,把金水河由南而北跨越东西向汴河的渡槽工程,不仅保证了金水河水质,也体现了古人的聪明才智。今天西郊乡的斗门村一带,应当就是当年金水河跨越汴河之处。
五
东京外城之北郊迥然不同的地理地貌:“其北则瑞圣新名,含芳旧苑。四方异花于是乎见,百啭好鸟于是乎闻。十洲聚景,三岛分春。延厩之设,是名天驷。伐大宛以新求,涉渥洼而远致,羣驱八骑,队数十骥,虽挽粟之千车,乃尝秣之一费。彼沙台之崔嵬,耸佛刹之千尺,冈阜连延于西南,原田平坦于东北,何沙海之飞扬,忽到此而止息?”
宋代东京的北郊,并不是指今天的私访院一带,而大体是连霍高速以北、牛庄以南这个位置。杨侃说当年有个瑞圣苑,原名含芳苑。在这里能见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奇花异草,也能听到很多珍禽的鸣叫。苑里十来个水塘步移景移,3处小岛四季如春。长长的马厩被称为“天驷厩”,里面养着从西域大宛不惜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罗致而来的马匹。一旦操练,排成八队,一队数十匹,非常壮观。虽然为此要运上千车粮草来喂,也在所不惜。离瑞圣苑很远有一座沙台(沙台可能指夷山),上面有很高的一座佛塔(应当是指铁塔)。土冈沙丘从瑞圣苑向西连绵不断,一直到城西南,瑞圣苑东北方向却是平坦的田野。
这段文字,特别应当引起关注的,不是瑞圣苑的景色和马厩,而应当是“冈阜连延于西南,原田平坦于东北”这句话,由它能推测和印证宋代东京城外西北隅的历史地貌。毫无疑问,东京外城北门以西是“冈阜连延于西南”的地貌,所指地理范围大体涵盖“魏大梁城”以西部分,相当于今天的新区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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