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雄自昔窥神器,掩耳盗铃欺后世。
乃翁愿为周文王,佳儿窃与唐虞媲。
繁昌高筑受禅台,颂圣碑文夸富丽。
至今字画虽模糊,依稀犹识钟繇隶。
何年妄建魏文祠,后人毁像易愍帝。
汉寝从来麦饭无,荒台古庙诚何济。
试问筑台者何心,自谓千秋勿更替。
谁知典午亦登台,依样葫芦循旧例。
夜深台畔啼哀鹃,似为刘曹共垂涕。
───〔清〕甄汝舟《受禅台怀古》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汉献帝刘协在文武百官的请求下,宣告愿意把皇帝的宝座让给曹操的儿子魏王曹丕。当时曹丕再三谦让,文臣武将们的“劝进表”一连上了十一道,曹丕也作了十一道“推辞表”。最后还是太尉贾诩提议,让汉献帝筑一座灵坛,选择良辰吉日,举行受禅大典,并为此大典而建造了一座巍峨耸立、颇为壮观的三层高台,名曰“受禅台”,历史上颇有争议的魏王“繁城受禅”事件就发生在这里。曹丕在此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代汉立魏,改年号为黄初,是谓魏文帝。从此结束了刘汉王朝400年的历史,开始了我国历史上的魏、蜀、吴三国时代。
《三国志·魏书》记有这段历史事实:“汉帝以众望在魏,乃召群公卿士,告祠高庙。使兼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禅位……乃为坛于繁阳。庚午,王升坛即阼,百官陪位。事讫,降坛,视燎成礼而反。改延康为黄初,大赦。”
当年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登基称帝的繁阳受禅台,现位于许昌市西南17公里的繁城镇南门大约几百米的麦田里。繁城镇三国时叫繁阳弯,属颍阴县(县治在今许昌市)。它北面连接许昌,南面靠近颍河,是当时许都(即许县,在今许昌县张潘镇)南面的一个屏障。受禅台原来为青砖护坡,台两边砌着台阶,台顶四周有石雕栏杆,平台中心原有一座遮太阳用的凉亭,里面摆设着龙尊宝座,沧海桑田,现在那些建筑早无踪影。受禅台饱经千年的风雨侵蚀,却还留有20余米高,30余米长宽的二层凸状台基。据此亦可想见,当年曹丕受禅时的仪礼是何等隆重壮观。
据说,公元220年10月上旬汉献帝禅让的这一天,繁阳城内张灯结彩,受禅台上,黄罗幔伞遮天盖日,五彩旌旗飘摆如林。台前台后簇拥着文臣武将、大小公卿四百多人。二十万御林军持戈列阵排站四周、整齐威武。各路王侯受诏来贺,喜气洋洋。同时又有匈奴、单于、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等几百位外国使节前来参加。台下万头攒动,争睹汉魏换代这一“和平过渡”的历史时刻。受禅大典的时辰一到,金鼓齐鸣、礼炮隆隆,汉献帝在鼓磬声中亲手捧着玉玺(即象征皇权的大印),奉献给曹丕,并且向台下的文武百官宣读了“禅让册”。然后,曹丕在山呼万岁的声浪中拜谢汉献帝,接受臣民大礼,祭天地、五岳、四渎,受禅即位,登上帝王宝座。改正朔,易服色,同律度量,大赦天下,国号大魏,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封曹操为魏武帝,自称魏文帝,成为魏国的第一位皇帝。
为表示他的皇家基业是应地名而繁荣“昌”盛的,也为了纪念当时“受禅”的历史事实,遂把繁阳改名叫繁昌,许县改称为许昌,并命令树碑立表,让这件富有道德色彩的史事流传百代。受禅台两边树立的著名“公卿将军上尊号奏”和“受禅表”两块碑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当然,后人对曹丕“繁阳受禅”事件的真实内幕颇有猜议,大多认为表面上看起来煊赫隆重的“禅让”典礼,其背后闪动着的是血淋淋的刀光剑影。《三国演义》第十八回就将此事件描绘成华歆、王朗等文武大臣对汉献帝的胁迫,曹洪、曹休提剑入宫、杀玉玺掌管人、夺玉玺等一系列“利剑威逼”出的结果。
象汉献帝禅让式的“和平易朝”事件,在我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是比较少见的。事实上,除了儒家盛赞的尧舜禹禅让外,世人对历史上采用这种方式改朝换代者,也基本上是持否定态度的。其中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后人对禅让过程中出现的君臣迫害与杀戮异己的血腥内幕,有着强烈的反感,甚至是愤怒。这种“情绪”不但见于史书记载而且渗透到后世诸如小说、戏剧、传说等各种传媒形式中。除此之外,还有传统的正统君臣观念的深重影响,因为禅让基本上是君臣间的易位,这就亵渎了君臣观念中“道德”角度的判断原则,即“正宗”与“篡位”的名份之别。正因为禅让反映着统治集团内部的争权夺利是否符合道德准则的争议,因而其深层内涵意义已超过了因暴力夺权所造成的灾难刺激,所以也就更能引发后人道德方面的赞誉或攻击。
“禅让”的背后到底是严峻的宫廷政变还是道德仪礼的君主让贤姑且不论,继王莽开了阶级社会中“禅让”的先例之后,曹丕则是最典型的继承与完善者。继曹丕之后,历史上连续出现了系列禅让:魏禅晋、晋禅宋、宋禅齐、齐禅梁、梁禅陈……曹丕受禅立魏被后来者作为范式而效法,甚至他受禅过程中所秉持的道德根据、政治信念、具体的操作程序,都被一再仿用,成为中国古代政治生活中的奇特现象。
历经千年风霜,作为历史事件的见证,受禅台吸引了无数游人。登台伫立,极目远眺,不由让人感念万千:咏曹魏功绩,叹汉朝覆亡,思今夕巨变,发思古之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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