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斜倚在床上,三月的春光挤进我的小屋,一时竟有些恍惚,仿佛依然置身简陋的客栈,牛仔裤,沉重的登山鞋,三五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环绕一圈。我对她说了,msn上回应来她的关切,千里相隔,很想看看她的面容,静静的听她的声音,太奢望了吧,我想,失望总是源于太多的欲念,按捺住对她的依恋,让它淡淡的,我伸了伸懒腰,手臂上有阳光的印记,泛着古铜色的光,旅途归来,一身的倦怠。
我本不想去云南的,和她分处两地,假期是宝贵的,只想去陪她,然而太多的预想之外还是催产了这次单身旅行。下了班,我背起背包直奔机场,几个小时后就已经踏进了春城昆明的夜色之中,空气中细细的弥漫着雨丝,心情灰色到了极点,念着她又有些怨怼。我对城市是没多大兴趣的,所经过的无不大同小异,杂乱无章的布局和熙攘的人群掩住了一切值得注目的细节动人之处,让所有的中国城市罩在统一款式的外衣之下,只有人们口中的南腔北调勉强贴上各自的标签,不相混淆。打了车直奔长途车站,早上在公司电话确认了去大理的车次时间,本来以为很紧张,但事实证明,长途车是没有守时这码事的,我风风火火上了车后,为自己的精准安排自得,车子也确实准点驶出了车站,然而在路边一停就是两三个钟头,真正发车已经是在午夜了,好在我本来就是要宿在车上的,这样也合宜。
车不知是什么时候停在了大理下关的长途车站里的,总之是还没有天亮,几个小时的颠簸中睡的昏昏沉沉,车一停,就醒转了来,惺忪的睡眼望望窗外,黑漆漆的,几点星光,侧侧身又睡了过去。司机并不催促旅客下车,反而有很多导游上来鸹噪,有约定好了来接客人的,也有向未参团游客推销大理一日游的,穿戴着白族的衣饰,一个一个轮流上来糯糯地说话,我埋了头只顾睡,终于熬到日出微明,心中闪念就清醒了,翻身坐起,跳下床整束好衣服,跳下车来。很多人围上来鼓动我参团,我没有兴趣,但也顺便问上几句,问清了到古城的车,背着包径直走了。
我并理不清大理的历史脉络,只知唐时有个南诏,宋时有个大理,就是在这苍山之麓,洱海之滨,古城有多少年的历史,三塔何时修建,我并没有做充足的功课。当我站在古城的城门口时,阳光已刺眼,照耀得城门前的一树桃花颇为绚烂,加之一路车行所见洱海的鳞鳞波光,算是我对大理最初的印象吧。
沿着古朴的甬路直走下去,渐渐的融进了现代的因子,新鲜感一丝一丝的淡去,没太多兴致闲逛,打听了去青年旅舍的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跟上来,主动给我带路,一路劝我接受他们的一日游,我没拒绝,也没有应允,却也问东问西了解了不少,到了客栈就自顾自的进去了。
四季客栈算是大理最出名的客栈了,自助游的书上大都会有推荐。颇有些民族特色的木式建筑,又掺杂着中西合璧的味道,花草掩映,很清新的感觉。住的条件当然简朴,四人间里除了必要的桌床椅子什么都没有。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住下,一个娇小的女人热情的用广东话招呼我,我只听懂她是问我从哪里来,抱歉的说我听不大懂,她很爽朗的笑,然后换了一口广东人特有的生涩的普通话滔滔不绝的说起话来。住在青年旅馆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并不需要你开口去问,所有的游玩资讯注意事项就会源源不断的灌进你的耳朵,不久,她的同伴回来,还带来一个哈尔滨女人,一起鼓动我跟她们去一个什么市集,说是多久多久才有一次,难得一遇,我说我在大理时间有限,不好临时更改安排,于是在一千五百只鸭子的合唱中洗漱停当,出门去了。
苍山洱海就是大理的名牌,以大理作为一站也是为了这两处。我出了门,先前那个小姑娘还在门外,见我出去就迎了过来,我说要去洱海坐船,谈拢了价钱,她叫来另一个女人带我过去。后来路上聊天时候知道那小姑娘是她的妹妹,都是白族,正规的导游是要穿白族服装的,像她们这样拉散客的就只是平时的穿戴,并看不出,旅游的季节就出来拉游客坐船上山,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风吹日晒,黝黑的脸上染满了风霜,看不出多大的年纪,风花雪月的事,只是对那些追逐浪漫的人吧,身处其中的倒还是柴米油盐生活的琐碎。
我是跟着她坐公交车去洱海码头的,车上她也不忘本职工作,见到有游客模样的人上来就过去搭讪。很快有两个女人被她说动,和我一路去游洱海。我和她们寒暄了几句,知道也都是一个人来云南,路上遇到才结伴一起的,其中一个从北京来,刚认识时并没有发现,后来才看出她一个人换算成一千只鸭子都绰绰有余,另一个是潮州人,见庙求签,颇喜欢给别人算命,后来被我叫做潮州神婆。我们一起上了船,直到几天后我去徒步虎跳才分道扬镳。
大白天里,洱海月当然是看不到的,但下关的风是吹到这里了吧,肆意揉搓着我本来就杂乱的头发。站在船头,风呼啸着卷来一阵阵寒意,头顶大片大片的阴云,舒卷着,在背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出深浅不同的颜色,偶尔显露了缝隙,阳光就如一道道利剑锋芒直指下来。洱海翻涌,茫茫一派,不知是倒映了天,还是倒映了远处的苍山,那苍山却沐浴在阳光普照之中,一明一暗,层次分明。
船行的时间不短,风声和船的轰鸣中我靠在船舷,同船的人来来回回的从身边走过忙着拍照留念,我却想起了她,景色是美的,这湛蓝湛蓝的天是城市中永远看不到的,我很想她就在我的身边,一起静静的看着那阳光中的苍山和风里翻腾的洱海,把嘈杂抛在脑后,也会有一时心里的宁静么,她是那么柔弱,江南水乡里的女子,也许不惯这呼号的风吧,尽管谈不上凛冽,却也过分狂放少了旖旎,她会喜欢么,心境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船在往返的途中要停靠两个岛,都要再收费,一个上面有个小山,山上佛道俱全,还有一座高楼,虽然古式古样,材料却是钢筋水泥,这样的建筑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我没有嫌弃,还是登顶远眺了一回。待到下一个岛的时候,整船的人都反感了上岛收费的俗例,嚷嚷着返航,我和两个同伴只是看热闹,有的没的聊上几句,不久船老大见说服不了大家上岸,也跳上船来,一路乘风返航了。
两个同伴虽然都是自己出来的,却都没有什么详细的计划,我把自己大概的行程说了,和她们预计的大体差不多,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就几乎都是她们按照我来之前就预定好的路线和我一路了,以至后来在丽江,一千只鸭子忿忿的说做了我几天的跟屁虫,于是自己报了团去虎跳梅里四日游了,而神婆则留在丽江继续享受阳光。
苍山并不高,可以步行,可以索道,可以骑马,我选择了骑马,还是通过早上带我们坐船的白族导游联系养马的人,价钱是来时就谈好的,并不耽误功夫,简单的吃过午饭后,一行三匹马在养马的女主人的带领下出发上山了。
不管什么山都是,远看或者灵秀,或者雄浑,当你处身其中的时候,却一概的感觉不到,所谓的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过一路的攀升,回头大理古城和碧波洱海的时候,一览无余逐渐的显现,光浮影动,才享受到登山的乐处。到了山顶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再寻常不过,登黄山下雨,登泰山下大雨,我也不以为意,在山顶的寺院里乱转了一圈,神婆还求了签,就又一道下山。依然骑马,雨却越来越大,山路都是游客骑马来来回回踩踏出来的,雨中很是泥泞,胯下的马垂首低眼,颤颤巍巍小心的走着,不是的打滑。实在没有地方可以遮蔽,雨水无保留的渗进衣服,好在我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防水,只有裤子不是,即便如此,到了山下也已经成了落汤鸡,匆匆和她们告别,跑回客栈。
房间里三个女人早已回来,正在床上展示今天扫荡的战利品,还有一个东北男人坐在一边侃侃而谈,劝说那个哈尔滨女人不要去版纳,历数了诸多弊处,路程远又危险,季节不对,景点开发过度,已经没了原汁原味,旁边的两个广东女人也附和,不过另我佩服的是,哈尔滨女人突破了强大的舆论阻挠还是去了版纳,几天之后在我快到中甸的时候发来短信,说正在版纳的街上买东西,客栈里只住了她一个人。
我把换下的衣裤晾好,外面竟然天晴了,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那个东北男人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每年在丽江都要住上几个月,人很爽直,又健谈,和他了解了很多丽江的情况。以前和她盘算以后的日子,想过要在这样的小城开个小店,多打听打听结交些朋友总是有好处,一时竟又顾虑起和她的将来,不能释怀。
大理古城的街上酒吧咖啡店鳞次栉比,却很少游人,我不喜欢喧嚣的环境,但这里店多人少未免显得萧条,清幽的月光照下来,晚风还没有息,我在古城任意游走,这是我在大理唯一的一夜。